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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1《千里访古运》是一本纪实类的文化著作。作者对大运河沿途的考察调研,对人情风土的描写,再现了大运河的风貌。
作者撰写该书源于她初见国画长卷《京门九衢图》。该长卷对老北京历史文化的记载之详细,工程之浩大,深深感动了她。之后,她参与《古运回望图》的创作。值得一提的是,这两部长卷是在费孝通、胡洁青(老舍先生夫人)、柴泽民等专家指导和支持下,北京大运河翰林文化开发中心组织制作完成。
如果说《古运回望图》是用国画描绘古运河全貌,那《千里访古运》则是用笔来描述大运河的沧桑历史。此处对《千里访古运》进行连载,以飨读者。本期继续跟随作者走进苏州。
(《古运回望图》苏州段运河)
或大或小的块状水田,一块接一块,连成或大或小的片儿,水蜿蜒在片儿田之间。田梗边,单棵的、成对的或成簇的树,或疏或密或正或斜。远处是零散的低山和帆影。古画《石湖东段》里所描绘的这些场景,应该是明清时期苏州农村的最后写照吧。而且在历史上的苏州农村,也常见到这么一幅水车灌溉的情景:
一架茅棚下,是砖砌的水池。水池的右端,茅棚之外,是个硕大的带有齿牙的大木轮。它的左侧,水池内依次有两个比大木轮小许多的一中、一小两个木齿轮。大木轮和中齿轮同轴,轴右端架在砖坝上的木架上;中齿轮则和小齿轮齿合相依,小木轮的轴很长,左端架在水池左端的木架上,轴上又连着七八根横木。
古代人汲水灌溉,多是用脚踏水车的方式。小水车有一个人的、两个人的、四个人,但一般是八个人的。他们趴在水车上头的横杠上,脊背在阳光下有一种雕塑般的美。说是趴,其实并不是把身子靠在木杠上,只有那些最初踏水车的后生们才会死死抱住横杠,生怕一脚踩空了会摔下去,那姿势被人们戏谑为“吊田鸡”。踏多了,老道了,只是双手轻轻抚着横杠即可,一如琴师抚着琴台,骑手挽着缰绳,轻松随意。水车也不似水车了,倒似乎变成了一种舞台。
(专家学者参观《古运回望图》)
他们双脚交替踩在车拐子上,把身体重量的势能传递过去。车拐子排列的角度设计得非常精当,为的是让八个人的力量均匀地作用在车轴上。若从排头看去,汉子们的身姿次第矮下去,又次第高上来,一如水过湖面而起的波浪,很有一种流动美。他们起先的节奏很舒缓,戽板上端的水头也是潺潺到来的风格,慢条斯理地注入渠道。直到有人带头喊响一声号子,其余的人一齐呼应,继之脚下加速,戽板在槽筒里的抽动声也变得宏大起来,粗粗水柱拥出竹筒,注进沟渠里,一波推一波地迅速往前拥,如急行军的战士一般,号子越来越急,戽板上的水头高高跃起,映着明晃晃的太阳,水花灿然。踏水车人的步点都被号子声提调着,脚板和车拐子的接触也变得粗暴而热烈。撞击过后的身体向上一弹,有一种振翅欲飞的感觉。
这个时候,人不能踩错一个步点,也不能偷一点懒。上了那阵势,就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味道,只能抖擞身躯,跟着大家的节奏冲刺,否则只能成为可怜的吊田鸡!好在这样的惊险只是瞬间的华彩乐章,稍一会儿,号子又由小快板转入舒缓,水车又恢复到最初的慢节奏。这只是暂且收敛住,人们的身姿依旧在次第矮下去,又次第高上来,一波一波随着韵律动着,然后不久后又会再度快节奏……
河边,曲折崎岖不平的纤道上,近处,四个纤夫拖着一条船,他们或右手握着肩部的纤板、左手抓着纤绳,或用两只手同时把住纤板,旁边有身穿官服的监工。身后的船上,落下一米的船帆斜斜地缀在桅杆上;船后面,一条船接一条船,一拨纤夫接一拨纤夫,同时前倾用力拖拉船只的身影。看到纤夫拖船走来,岸边的鱼船连着小舟,正被两名船工用竹篙撑离河岸,为纤夫让路。河中心,另有几只船,有的扯着帆,有的帆将落,有的空有桅杆。远处,峰峦依稀。
(《古运回望图》创作采风图片)
运河的某处,突然有船被搁浅,帆已落下,空有桅杆直指天空。船的前面,几个纤夫正吃力地用纤绳向前拖船,另有两人扶着一方形曲面的挖淤板,同时有两人在前方拉着板,绳索拴在板的顶端两侧,也就是后面两人手握的地方。夕阳西下,红色的霞光把纤夫们黝黑的脊背渡成一片金黄。
而在运河的某一闸处,却是这么一幅场景:
石砌的河堤,一艘小船泊在堤岸边,河堤上小而低矮的草棚下,一男人正抽着长长的烟袋。河中船桨斜靠在船帮上,一人正离开堤岸往船上爬。岸上,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吃摊,吃喝说笑,另有一人侧卧在地上,右手支着头,左手握着一个酒葫芦。他们的旁边,是一只较大的棚船,落下的帆栖在棚顶。一个人正靠着船头的栏杆,用拴绳的陶罐从河中汲水。船的另一侧,即是闸坝,左右各一个方形的石基座,各有一座粗粗高高的圆柱形木制绞磨,周围四根柱子架起顶部的格状,固定了绞磨的上方;绞磨下方,则十字或米字形穿了几根横木,供人推转绞磨。船过闸坝时,用绳拴住船的尾部,左右两侧同时推转绞磨,即可把船拖过山坡状的闸坝,进入新的水里。坝坡上,正有一艘刚被拖过坝的船入水,船头激起一片浪花。
闸坝的右侧,即小吃摊的北面,是一茶楼和客栈。房前的高杆上,斜挂着三角形的旗帜。
河的对岸是个码头,泊着几只半落帆的船。岸上,许多上岸的人正从一碑坊下经过,也有穿官服的人来到码头巡视。
明初,受战乱影响,苏州一度“邑里萧然,生计鲜薄”。正统、天顺已“稍复其旧”。迨明洪武至成化,“列巷通衢,华区锦肆,坊市綦列,桥梁栉比”,城市经济已相当繁荣。嘉靖以后,苏州的城市经济渐趋鼎盛。当时苏州无论财赋之所出,还是奇技淫巧凑集,以及商贸业,都堪称天下第一雄郡。在周围长达数里的城区内,东部是以手工业生产为主的手工业区,西部是以商业为主的商贸区。在东区,住的大部分是织丝绸的机户,几乎每家都在织作,大户人家有许多织机,雇有许多机工;小户人家则从大户人家揽了活,在自己家里做。从而构成了一个丝织商品生产的新天地。
(《古运回望图》创作采风图片)
苏州除了丝织之外,各种器具及手工艺品制造也相当发达。有铜作、刺绣、漆作、银作、针作、染作、酿造、铁作、木作、泥水作、窗作、玉作、制衣等制作业。发达的手工制造业及名目繁多的各色商品,吸引各地富商大贾趋之若骛,自然也促进了苏州商贸业的繁盛。在西区,大多数居民则“居货招商,望如绣锦”,主要是商贾聚居。西城的阊门、金门及胥门一带是繁华的闹区,有“天下财货莫不聚于苏州,苏州财货莫不聚于阊门”之说。而阊、胥二门以西,多侨居客商品粮,这里“庐舍栉比殆等城中”,是又一繁华商业区。
从阊门到枫桥,地近运河浒墅关,南北商船多于此装御货物,商贸也颇为繁盛。嘉靖时有记述说:自阊门至枫桥将十里,南北两岸,居民栉比,而南岸尤盛,凡四方难得之货,靡所不有,过者灿然夺目……上江诸郡及各省菽粟棉花贸易咸聚焉。明末也有人记载:这一带“错综连云,肩摩毂击,枫江之舳胪衔尾,南濠之货物如山”。其中,货物数量最多的是米麦豆、鱼盐、木材、药材及其他日用商品。
在苏州市场上,不仅充斥着本地及外地的各种商品,而且还有大量的外国商品。万历时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曾记述:经由澳门的大量葡萄牙商品,以及其他国家的商品都经过这个河港。商人一年到头和国内其他贸易中心在这里进行大量的贸易,结果就是在这个市场上没有买不到的东西。
苏州最早有八大城门:盘门、阊门、胥门、阖门等。阊门是货物集散地,又称金阊门;胥门是客栈兼货栈,又称钱胥门,有小码头。接下来我们就看看几幅画对历史苏州的描绘吧——
(《古运回望图》创作采风图片)
《木渎中市段》:
大船上有花轿,船头的新郎披红挂彩,新娘蒙着头红于船舫中,旁边有婢女。吹响器的小乐船傍倚在大船头右侧,另有一客船坐满宾朋。大船前面的小船上,是若干举着彩灯的人。右岸上,是民房和一家糕元店,有人在驻足观望迎新船。左岸上是客栈,楼上楼下的人都在引颈举目看迎亲。
《万年桥段》:
两条木排前后串连,桅杆竖,帆落,后面的船上有小帐棚,帐棚边有水盆,锅灶等器物,两个排上各有四个人在用槁撑船。
城墙根边,有几间客栈。城垛楼下,是小码头,几艘官船舶岸,支着跳板,有官员从船上走下,岸上站有许多迎接的官员,有轿子,还有背行李的人。官船上插有彩旗。
河中央,另有装草垛、盐篓、粮食的中小型货船,几叶渔家小舟正从官船和货船的罅隙中穿越。
万年桥下,一船正缓驶出;桥上,是各色行人,桥梁尽头,一侧是客栈,另一侧是万年桥牌坊,其两侧是两个小亭子。
城墙里面,一条小水巷,其中三两个石拱桥墩,小船鱼贯而过。大街上,平民、小孩、轿、车马。在远处,白茫茫的水上,一簇簇水草若隐若现,点点白帆闪烁。
编者介绍
谷建华,北京市政协第十届、第十一届、第十二届委员,北京市通州区政协第二届、第三届、第四届、第五届政协委员。北京大运河翰林文化开发中心董事长,大运河翰林民俗博物馆馆长,鸡鸣驿邮驿文化主题邮局•邮票展览馆馆长,东方剑桥瀚林华馨教育集团董事、中国网大运河频道原主编,央广网运河频道原总监。